《543》囝仔棒球賽


囝仔棒球賽
 
【中央社賓州威廉波特市廿四日美新電】『參加過世界少年棒球錦標賽的最佳外國球隊之一。』以上是國際少年棒球聯盟主席麥高文,對昨日以五A比零的壓倒性成績,擊敗美國西區代表隊奪得在此間舉行的第廿三屆世界少年棒球賽錦標的中華台中金龍隊,所下的評 語。…………… 1969.8.26 聯合報
 

在還沒聽過金龍少棒隊的事蹟前,我已經在「打棒球」了,事情是這樣的,有一天正文堂的英森和國森,兩人帶著一根木棍和一粒皮球,在郵電局的右邊土埕上玩,他們一人丟球給另一個拿木棍的人打,其他的囝仔看到便問道:
「恁咧玩啥?」
「玩棒球!」
「按怎玩?」
「按呢玩啊!」
兄弟倆就敎其他的囝仔怎麼玩,接著大家就輪流丟球、打球、撿球,囝仔玩得不亦樂呼,這時郵電局的矮牆外,走來一個戴著眼鏡的「大漢囝仔」,他依著矮牆站著,看著其他的囝仔
「恁咧玩啥?」
「打棒球啦!」英森得意的回答。
帶眼鏡的囝仔笑了笑說「不是按呢打!」,他越過矮牆,跳進土埕來,撿起一塊石頭在地上畫了起來。首先,他在服務站外牆前的地上畫一個五邊形
「這是本壘,兩邊各畫一個長方形,這是打擊區,是打擊手站的位子。」
「為什麼要兩個?」
「一個是左打者,一個是右打者。」
他繼續畫,在左右打擊區各畫一條線,成八字形放射線,右邊到矮牆中心點的支柱,左邊到郵電局外牆上的排水管
「這裡面是界內,外面是界外,牆上的柱子是一壘,英森站的位子是投手板,英森你向後轉走五大步,國森你拿一塊磚仔放在英森現在站位子,那是二壘,那支排水管是三壘,超過郵局門口的紅毛土()就是全壘打………
大漢囝仔一口氣把場地畫好,並把棒球的規則講了一遍,有的囝仔「有聽沒有懂」,大漢囝仔就實際「演」一遍給大家看,並分派守備位子給每一個囝仔,囝仔都依著大漢囝仔的指示,認真的操練起來。
怎麼握棒、揮棒,如何接球、丟球,每個囝仔都覺得十分有趣,而且各個有模有樣。還有,打棒球最重要的主角就是投手,他讓每個囝仔都站到投手板上投球,體驗當投手的滋味,最後,大家還是覺得大漢囝仔最像投手,也投得最好………
直到天色昏暗,大漢囝仔才招集大家圍到他的身邊
「今仔日到這,大家打得不錯,這粒球跟棍子是誰ㄟ?」
「是我拿來ㄟ啦!」英森接過球跟棍子
「喔!下次可以拿家裡的『巴搭』()來打!」
大漢囝仔對著英森說,接著他又說道:
「我叫理森,是他們的哥哥,恁叫啥米名……………
從那一次開始,郵局的土埕就成了囝仔的棒球場,雖然大部分的時候還是拿木棍打皮球,這一點也不影響囝仔打球興致,偶爾也會用真的球棒和軟式棒球來打,這時 候就會多出一項裝備,一個手套,一個舊舊臭臭的手套,因為只有一個,所以只有當捕手的可以用(要不然沒有囝仔願意當捕手)。
雖然打棒球的條件非常簡陋,可是囝仔打球的態度是認真的,過程是精采的,投手的準備動作,捕手的手勢和暗號,還有站在捕手後面的裁判,打擊者向裁判敬禮, 一切都按照規矩來。比賽過程中的犧牲打、盜壘、牽制、滑壘、刺殺,所有的戰術一樣都不少,唯一不同的是投手可以要求換裁判,可是不管怎麼換,還是「球員兼 裁判」。
打球的「裝備」幾乎都是正文堂帶來的,所以,正文堂的囝仔如果不出來,郵電局的棒球賽就打不成了。有一天,我無意間發現家裡有一根十分光亮的球棒,和一個 橘色而沒有臭味的手套,正要拿出去獻寶,媽媽卻警告我那是爸爸買給哥哥的,要是弄斷了就「該死」,「奇怪了?國祥什麼時候也打棒球了!」我心裡這麼想,還是把球棒放下,卻拿起手套往外跑,手套總不會斷掉吧!
「恁看!阮哥嘛有ㄧㄟ手套!」我揚一揚手中的手套
「我看!」
「我先看!」
囝仔搶著看。
「擱真新呢!」
「哇!橘子色的耶!」
「耶?這跟理森伊ㄟ手套無仝款!」
一個囝仔試著將左手套進手套裡,可是怎麼也套不進去。
「你的手套壞了啦!」
「我看麥咧!」
每個囝仔輪流試著將手套進手套,原本一個個期待的眼神,毫無例外的都變成失望,而且異口同聲的說「國泰!你哥ㄟ手套壞去了啦!」。
肖阿豐還故意將手套丟在地上
「這壞去了,可以拿去丟掉了!」
雖然不相信爸爸會買一個壞掉的手套給哥哥,可是,我只能帶著手套落寞的回家,唉!橘色的有什麼用呢!
「國祥!你的手套壞去啦!」
「哪有!」
「你看!攏套不進去」
我試著將左手套給他看。
「我看麥!」
他拿走我左手上的手套,一手套了進去。
「你看!哪有壞!」他揚一揚戴上手套的右手,對著我說。
我看了許久,才發現這個橘色手套的秘密,這個秘密就是,這是左打者專用的手套,是爸爸找了很久才買到的,因為,我的哥哥是個左撇子。
民眾服務站的外牆,做為捕手和裁判的屏障再合適不過了,不管是投手暴投,還是捕手漏接,囝仔不需要四處撿球,唯一的缺點是外牆有兩扇窗,球常常會飛到裡面 去,運氣好的話,球會自動飛出來,運氣不好時,從窗口出來的不是球,而是服務站的老廖,他會以「結束」球賽來做為還球的交換條件。可是,如果囝仔有第二顆 球時,算老廖運氣不好,球賽繼續進行。
有時候,會因為某種原因,老廖會跟理森溝通,商量是不是可以「移地比賽」,囝仔也是通情達理的,是可以商量的,理森大方的要囝仔移到郵電局的左邊土埕,繼 續打球。左邊的土埕上有一棵大木麻黃,球常常因為打在盤踞地上的樹根,而胡亂彈跳,可是沒有辦法,誰叫木麻黃是三壘呢!而且離本壘只有三步路的距離。
另外,捕手的屏障變成一道矮牆,動不動球就飛到林森路上,捕手得翻過矮牆去撿球,因為土埕比矮牆外的地面高,有的囝仔因此翻不回來,如果碰到擦棒球不斷時,只見捕手一面撿球一面罵,真的會撿球撿到嘴歪掉。
這時候輪到麵包店的大舜打擊,他試揮著正文堂的「巴搭」,而投手還是正文堂的理森,手中握著鮮綠色的網球,他看了看捕手偉森在「刷白翻皮」的捕手套中做的 暗號,再看看排水管旁的跑者阿豐,他剛剛才被觸身球保送上壘,現在阿豐不斷地扭動他的身體,和發出怪聲試圖干擾投手,理森不為所動,將球投出!
大舜打擊出去!
啵!
「哇!」
………
「紅不讓!耶!耶!」
「哇?」
「害呀?」
「啊!死呀!」
離奇的事情發生了,大舜突發神力,打了一個特大號的「紅不讓」,球不僅穿越了紅毛土,還打進了服務站,只是這次是穿過玻璃進去的,只見老廖站在窗戶旁,看著長出眼睛的玻璃窗,他搖了搖頭,表情十分複雜。
最後是誰家賠了那片玻璃,我已經記不得了,可是「棒球停賽」是一定要的,還好郵電局的土埕,它不只是棒球場,其實它還是一個「綜合遊樂場」………

:紅毛土,即是水泥,其實指的就是水泥地;郵電局的正門到外面的柵門口間, 鋪設了一道水泥走道。
:巴搭,是球棒的日語,應該是bat的日本外來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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