隨彩

天天有落葉，
如果一定要話別，請不要選在今夜。

這幾天阿隆一再交代，如果他死了，千萬不要麻煩別人，他無需喪禮告別式，只要讓兩個弟弟幫忙處理火化進塔就好。他說三、四個月前媽媽的喪事已經勞煩親友鄰居幫了忙，不宜為了他再打擾人家。
今天是除夕。早上阿迪他們回來看他，我看阿隆的眼神空洞迷濛，我心中的恐懼說不出口。弟弟他們中午過後說要回老家，雖然媽媽還沒「對年」不便祭拜公媽，但老家總要整理一下。我只能跟他們說抱歉。
黃昏後探頭看阿隆，躺在昏暗房裡的阿隆很像摺成長條的棉被。
吃過晚餐，妹仔問我：「媽媽，明天是過年嗎？可以穿新衣服嗎？」
是啊，明天是新的一年，看著妹仔期待穿新衣的表情，我不禁在想：如果今晚爸爸真的走了，不能穿新衣服會不會讓妹仔比失去爸爸更傷心？
媽媽過世不到四個月，阿隆就病成這樣。這幾個月來我真的覺得度日如年。
阿隆，你可不要選在今晚走喔！這幾天外面的天氣已經夠冷了，你忍心讓妹仔跟我守著寒夜，守著逐漸走遠的你嗎？
阿隆，如果你的人生非要到此為止，我呢？明天之後，牽著妹仔的手，你要我怎麼走下去？
天天有落葉，也天天都會冒新芽嗎？
（待續）